我癱在沙發上擼著阿黃的狗頭,投影儀的光在黑暗中亂晃,恐怖片里的女鬼正從電視機里往外爬。阿黃的耳朵突然豎得像天線,喉嚨里發出嗚嗚的低吼,毛茸茸的腦袋猛地扭了九十度——直勾勾盯著我。
好恐怖,我不敢看了。它說。
我手里的薯片撒了一地。投影光斑在阿黃褐色的瞳孔里跳動,那里面映著我瞬間煞白的臉。七年了,這只會偷吃外賣、追尾巴撞墻的傻金毛,此刻上下嘴皮子一碰,吐出了字正腔圓的人話。
空氣凝固了。只剩恐怖片里女鬼爬行的沙沙聲。
你剛...說話了我的聲音抖得不成樣子。
阿黃的尾巴啪地砸在地板上,帶著點不耐煩:不然是鬼在跟你嘮嗑這爛片太假了,女鬼爬個電視磨蹭十分鐘,要我早扯她腿毛了!它甚至翻了個白眼,那眼神里赤裸裸的嫌棄刺得我腦仁疼。
我連滾帶爬去摸墻上的開關,燈亮的瞬間,阿黃還是那個吐著舌頭傻樂的金毛。幻覺壓力太大我哆嗦著打開手機攝像頭對準它:乖,再說一句
阿黃湊近鏡頭,狗臉在屏幕上放大:別拍了,像素糊得像馬賽克拌飯。它爪子一扒拉,手機啪地摔在地毯上,現在,去把冰箱里那根牛肉味磨牙棒拿來,壓壓驚。
我像個提線木偶挪到廚房。冰涼的磨牙棒塞進狗嘴時,阿黃滿足地哼唧一聲:這就對了。順便,明晚別吃外賣,你家樓下那家黃燜雞,后廚剛跑進去一只老鼠藥嗑嗨了的耗子,正在湯鍋里蹦迪呢。它啃得咔咔響,仿佛剛才扔下重磅炸彈的不是它。
這一夜我瞪著眼到天亮。阿黃蜷在我腳邊打呼嚕,偶爾爪子抽搐兩下,夢里還在追松鼠。可它嘴角沾著的磨牙棒碎屑,像嘲諷的證物。
第二天我頂著黑眼圈去公司,渾渾噩噩刷著手機。午間彈窗新聞直接炸醒了我——《知名連鎖外賣后廚驚現劇毒死鼠!涉事門店勒令停業!》配圖赫然是我家樓下那家黃燜雞!一股寒氣從脊椎竄上天靈蓋,手機哐當砸在鍵盤上。
下班沖進家門時,阿黃正用遙控器換臺,爪子精準戳著按鈕。看見我,它尾巴都沒搖:關門,反鎖,拉窗簾。
你到底是誰我背抵著冰冷的門板。
救你命的。阿黃跳上沙發,居高臨下,聽好,703的張老頭,心臟馬上要罷工。現在沖過去,還能撿回他半條命。
我僵在原地。703的老張那暴躁老頭今早還中氣十足罵我亂停車...
砰!一聲悶響從樓上傳來,像麻袋砸地。接著是女人變了調的尖叫:爸!你怎么了——
血液瞬間沖上頭頂。我拉開門狂奔上樓。703房門大敞,老張歪在餐桌旁,臉憋成紫茄子,他女兒癱在旁邊哭喊。我腦子里閃過阿黃冰冷的聲音,撲過去扯開老頭衣領,拼命回憶急救課上的胸外按壓。一下,兩下...直到救護車刺耳的鳴笛撕裂黃昏。